【军警】给我坚强(小说)

笔名英语散文2022-04-25 09:12:160

“小孩子很容易忘掉事情。”许多人都这么说。于是,我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面对那张最后留住我们一家三口人,站在盛夏海边,甜蜜微笑着的照片,大声高喊:“我叫沈弄潮,爸爸叫沈奉强,妈妈叫程遥。我是坚强的女孩儿……”

“你要做坚强的女孩儿”。这是爸爸死去前的那天晚上,出门前对我说得最后一句话。

六岁的女孩儿,真的还不能够完全理解“坚强”这个词的全部含义。

每年的夏天,当太阳开始炽热得连树荫也无法阻挡的时侯,爸爸都要开着我们家的那辆面包车,带着花枝招展的妈妈和我,到一处最美的海边去渡假。然后,再留下一张张我们三人张着大嘴欢笑的照片——从我在沙滩上蹒跚起步一直到前年带着红领巾与爸爸妈妈相拥一起的那最后一张合影。可这一切却像场梦似的远离我而去了。

爸爸是个生意人,他和妈妈拥有两台大客车和一个时装店,听说都很赚钱。那两台赚钱的车我从未见过,但我对那间很大的时装店却印象极深。因为我是一个爱美的女孩儿,更因为我是一个漂亮妈妈的女儿。所以,我对那个旋转淡紫色灯光,充满五颜六色衣服的大房子有着绝对的兴趣和偏爱。那个店的周围满满的都是高楼大厦和各式卖衣服的屋子,一排排,一趟趟,形状各异。妈妈每次领我去店里都叮嘱着:“不许乱跑,不许走出店门,容易丢的……”于是,我只能手里拿着玩具,依着坐在大桌子前理帐的妈妈的腿边,用眼睛透过明亮落地的玻璃窗,望向外面纷乱的人流和不时拥进店里问价买货的顾客——几个服务员不停地忙着。

“小孩子很容易忘掉事情”。这是大人们安慰老爷爷老奶奶的话。但我相信,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切以及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春天的时节很美好,大地长出了一层绒绒的绿草,很多枝头绽放出了粉红色的桃花,空气也似乎也清新了许多。但我还是偏爱盛夏,尤其是爸爸托着我游向茫茫深海的时刻,波涛迎面扑来,海浪拍打着我的周身,我立刻就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勇敢些,往往前游。”那是爸爸的声音。他撒开托着我的双手“做人就要坚强,别依赖爸爸,别靠任何人。”于是,我就拚力运动四肢,扑打着海面,任大海把我托起,沉落,又托起……

当时,我突然发现爸爸才是一个真正坚强的人。

爸爸是一个坚强的人,特别是那个早春的夜晚之后。

那天,爸爸回来得很晚,说话的声音也特别大,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没有睡,爸爸与妈妈的对话我听得非常清楚。

“今天,我们这十几个车主去了市政府,没有人管,想求见市长,市长根本就不露面。后来,听人说,市长与侯勇的关系非同一般,就是见着了面也不会起任何作用。”

“什么?侯勇是‘黑道’老大,怎么却跟市长混到了一起?”妈妈的声音很焦急。

“现在的侯勇名头可响了,什么‘侯氏集团’总裁,还是‘市人大’代表。也不知道谁选举出来的?今天上午,咱们线路的车被侯勇手下的一帮人给堵住了,一台也不让进站,言称:这条长客线路已经是侯勇的了,原线车主每台车给五万元后滚蛋,谁再敢私自运营,见着谁,打断谁腿。大老张跟他儿子不信邪,亲自驾车进站。他的贷款还差三十多万没还清呢!结果,爷俩都被砍成重伤进了医院,他儿子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这不是要霸占咱们这条客线,明抢吗!怎么不报警?”妈妈从来没有用过这么高的声调。

“警察来了,管不了,也带走了两个人,没到下午就都喝得满脸通红地回来了。还问咱们,‘谁不服?’他妈的,明天我就拿线路合同到法院起诉他们,我就不信了,五星红旗下就没有了红色的地方……”

夜,很浓,也很轻柔。爸爸妈妈的声音渐渐遥远,淡漠。我只记得那天夜里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两个词:“黑道”,“黑道”是什么?“市长”,“市长”的官有多大?我只知道我们校长的官很大。杜老师管我们一年一班的三十五个学生,她说让谁当班长,谁就是班长;她说撤掉谁的“两道杠”,就能把谁撇下来;她说谁可以得一“朵小红花儿”,谁就能在学习榜自己的名字旁印一小朵。而杜老师和其他老师又都十分听校长的。那小老头站在领操台上,讲话时,连平日最凶的男体育老师都站得规矩规矩的不敢乱走乱动。反正校长的官挺大,市长的官有多大,我不知道。

第二天,下课时,我问同学们。有两个明白的男生告诉我,市长的官要比校长大,校长的作业要交给市长判。而“黑道”这个词,他们也不明白,连平时什么都懂的“体委”也摇着头说:“从来没听说过”。

就在当天的晚上,我家突然闯进来十几个高大的男人,当时,妈妈正在辅导我功课……

沈奉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穿着睡衣、托鞋正在翻看《合同法》。听见敲门声而去开门时,手里还拎着那本书。然而,当最后一道门锁“啪”的一声启开的瞬间,巨大的外力便把他击倒了。他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拳头、皮鞋已倾刻间落了下来,并伴随着怒骂声、哭喊声、噪杂声。桌翻椅倒,人影晃动……他的一只手被拽了出来。随着一道寒光闪逝,沈奉强从心底透出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啊”地只叫了一声,便从众多晃动的脚与腿的缝隙问看到了两张仅区别于型号而相貌、表情相同的泪脸哭喊着望向自己——程遥紧紧抱住女儿小潮,被两个男人按倒在茶几下面的地上无法动身,翻倒的杯子内的残茶汁叶着她美丽的头发无声地滴落着。小潮在妈妈的身下,浑身颤抖,眼泪一串一串地流。

沈奉强的心都要碎了,他还从来没有让这母女俩受过如此的委曲。

“别伤害我的家人,孩子还小”。他强忍住钻心的疼痛,没有喊叫,仅仅吼出了这近乎哀求的一声。血,凄凉地流淌,断指,无神地躺在那本苍白的法律书旁。

“好,不伤害你的家人,至少是这次不想。”一个瘦高的男人挥了一下手,众人便停止了拳脚。那男人蹲下身,面对着卧在地上的沈奉强“我叫马军,‘黑道’称我马老三。侯勇是我大哥,我们老板。今天,你不是去法院告他了吗!法院没受理吧!那他也很生气,他说了,让我们给你补节法制课,这根手指是学费。一根手指,不值几个钱,只不过是让你今后少给我们找麻烦。懂了吗?很照顾你了……”

随着楼梯上急速的脚走声,一群警察冲了进来。一定是楼内的邻居报了警。

爸爸很坚强。有一次我摔破了腿都痛得哭叫着没完,痛是很难忍的。爸爸被那么多人打,我真的非常害怕,我用力地哭,后来,看到爸爸被人一刀砍下了手指,他只叫了一声却没有哭,于是我也不哭了,学着爸爸的样子。

听杜老师讲,警察叔叔是抓坏人的英雄,无所畏惧,勇敢坚强。可那天,我看到的却是一群奴颜媚骨的模样。“奴颜媚骨”的词是爸爸说的。我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反正我看到这些警察被那帮人推推搡搡的却仍然面带笑容。其中几个警察还说着:“原来是勇哥的人呐!”“给点面子都走吧!”“给勇哥带个好啊!”之类的话。.

爸爸从医院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我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爸爸轻轻地走进我的房间,没有开灯,而是坐在我的床边长久的摸扶着我的头发。他一定是以为我睡了。我突然转过身来望着他,“爸爸,什么叫‘黑道’?”

爸爸吃惊地看着我,不知道是因为发现我没有睡着而突然地提问,还是提出的问题他也答不上来。总之,虽然是在黑暗中,我仍然能够感受到他吃惊的程度。良久,爸爸才叹了一口气说:“这个问题真不该从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口中提出来,实在太早了点!这个词的内容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让你理解的,等你长大以后,自然就会明白了。我真希望你永远不懂这个词。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昵!”

那些天的晚上,我睡得都很不安稳,不断地做梦。每天夜里,那几个男人总是不停地在我梦里反复出现,一会他们冲进来打爸爸,一会又抢走了妈妈,后来,爸爸妈妈全都没有了。只剩下了我自己,孤零零地在空大的各个房间内跑着,翻着,所有的家具里边、背后、底下都找遍了,也没发现他(她)们的影子。于是,我哭,拚命地哭,直哭到天亮闹钟叫我起床。

我站在操场上,望向天空,那天空的太阳非常刺眼,我不敢看它。我只看那些浮云,看它们从东边飘向西边,从南边又飘向北边。我突然失去了往日对学习的兴趣和热情。我觉得课堂上、学校里的一切是那么无聊,每天都是上课、下课、间操、自习、写作业。我只盼着快一点放学,快一点看到爸爸妈妈,同他(她)们在一起不要象那些梦中的情景一样失去他(她)们。然而,不久那梦却真的变成了事实。

我痛恨春天。因为,正是在这春天里,我被夺走了妈妈,还有爸爸。我不知道,这种憎恨春天的观念将伴随着我到什么时侯才能转变。

正是春风怒吼的时节,大地间,烟尘四起,寒冰未溶。也只能任那狂飙大作,肆虐横飞了。

程遥同许多人一起,看着远远的,几百个男人手持木棍铁棒,在早春的风尘烟垢中向他(她)们走来。马军走在最前面,两伙人已经越来越近,一方是彪悍魁武的打手,另一方则是男女混杂,有老有少的时装装店业主——他(她)们手无寸铁。

“我重申一遍”马军带头停了下来,他用手推了一下墨镜,挺了挺腰板发话了:“‘侯氏集团’的房地产开发总公司已经通知你们很久了,这里将建‘侯氏商业中心’,昨天是最后期限,今天,我们将依法进行拆迁,还不搬走的业户,造成一切损失,后果自负。”

不等业主们做出任何申辩,随着马老三的双手一挥,几百个打手蜂拥而上,冲散了乌合之众的人群,扑向百米多长的商业街上的各家店铺……狂风徒间聚起,漫天呼啸。流沙弥散,灰飞尘卷。棍棒落处,破碎残断。击打声,践踏声,哭喊声,漫骂声在空气中急速地堆积,涌动……。

程遥拚命护挡着自己辛苦创下的店铺,那是她近十年的心血。她伸开双臂,试图阻挡那残暴的铁棒,她与他们撕打,她要捍卫自己的家园。她不想被人击碎她由多年的梦想历经努力而完成的现实。塑风怒吼,飞沙舞动,巨大的橱窗玻璃“哗”的一声,瀑布流水般倾泄而下,一记凶狠的铁棒击碎了黎明雾霭中的露珠,喷放着,象暴开的莲花。血,顺着她美丽的额头,流过高翘的鼻尖,掩盖住了白皙的脸庞……。

春风号叫,淹没了大地上发生的一切。

最近,我接二连三地听见十分陌生的词。“植物人”这个词就让我又不懂了。大人们议论妈妈成了植物人,妈妈怎么就变成了植物呢?树、花、草才是植物呢!

那天,是个星期日,爸爸很早就起了床,十分精心地为我编好了小辫儿,还别上了一对妈妈以前给我买的最漂亮的小卡子。虽然笨手笨脚的,但也还算可以。

爸爸领着我走进了一所医院。在一问很大很干净的病房前停了下来。他轻轻推开门,拉着我的手走了进去。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纱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一张大床。我看见了同样白色的妈妈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画妆,没有往日的浓艳,可我还是十分喜欢她。虽然任我怎样喊她,推她,她也不理我,但我真的喜欢她,因为她是我的妈妈。

后来,我终于哭了,哭得了十分伤心,因为好长时间了妈妈也没有醒来同我说话。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事情又不理我,以前生我气时是没有这么久的。后来,爸爸把我领出病房,哄我说妈妈生病了,在睡觉,等过几天醒了,再领我来看她。今天,他要带我去公园。于是,我又笑了。

临走时,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妈妈:“你今天真的不理我了?不后悔?那我可走了,上公园了……”。

那天,爸爸带着我玩了整整的一天。虽然缺习了妈妈,但我并没有不开心,因为这一天里爸爸十分纵容我,包括许多平时被认为非常无理的要求,他也都满足了。比如:坐过山车,我坐了六遍,每次他都陪着。我要吃糖,他竟还买了许多。后来,我得寸进尺,要求亲自摇浆划船,他也同意了,还坐在后面扶着我的手……那天的爸爸真是百依百顺,无微不至。就连我上完厕所,他也要重新再仔细地帮我把每一件内衣都掖得十分平整。

当太阳变得通红将要西沉下去的时侯,他问我:“小潮,晚饭你想吃什么?”

“肯德基”我连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那是我跟妈妈百吃不厌的食品,也是我们一同逛街时必吃的东西。虽然,爸爸最不喜欢西餐和甜食,但每次都被妈妈和我的一口同声所“欺负”,不得不先陪着我们吃完后,我们再陪他吃中餐。

“肯德基,肯德基……”今天,没有妈妈陪我喊,我一个人的声音很小。

爸爸笑了,笑得象西沉的太阳那般灿烂。落日残阳,映照着他的脸,映照着他笑弯的眼里晶晶的亮光。

在“肯德基”店里,爸爸买了三份餐,我一份,他一份,我问那份给谁?他说是给妈的。

平时,爸爸一口都不吃这些东西,而这一次,他却吃得津津有味。爸爸一直在用眼睛盯着我看,包括吃东西时也很少挪开。一整天了他都这样,好象今后看不到了似的。那眼中的光比平日还要柔和几倍,就连我这个六岁的女孩儿都已经感受到了那温暖的熔度。结果,这真的就成为了我们父女今生中最后的一次感应。

那天,爸爸跟我讲了许多话。他说他要出远门了,去南方进货,可能要走很久。要是想爸爸妈妈就看照片,照片中的爸爸妈妈会跟我说话。他叮嘱我要好好学习,向他一样成为一名大学生,爸爸说他是美术学院毕业的,学得是舞台美术。妈妈年轻的时侯是一个时装模特儿,很漂亮,他(她)们非常相爱。爸爸似乎在对一个成年人讲话。讲到他怎样追妈妈时,我都笑话他了,说他“没羞”,他也不生气,还是笑哈哈地讲妈妈怎样好;怎样能吃苦;怎样聪明能干;怎样与他一同奋斗。讲到一些时侯,还流出了眼泪,但却立刻用手擦掉并迅速换上笑脸,继续孜孜不倦地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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